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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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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大事兒了!

水車磨坊舂米的速度比較慢, 葉青帶來的那一麻袋稻谷,舂了大半個小時才舂完第一遍。

是的,這個時代打米就是這麽麻煩, 采用原始的水碓工具舂米, 第一遍舂出來的是帶著一層薄薄黃皮的糙米,需要舂第二遍, 出來的才是完全脫殼的白花花的精米。

這時候農村很多人家因為糧食不夠,吃的多是只舂一遍的糙米, 只有家裏有孩子的,才會舂精米給孩子熬米湯喝。

不過葉青可不存在糧食不夠吃的情況,糙米的口感不太行,粗得割嗓子, 吃這玩意兒還不如吃玉米高粱面順口呢,所以她全部給舂成了精米,剩下的糠麩還有碎米她也都盡數用筐子收集起來帶走。

這些稻谷可都是她用木系異能催化出來的, 糠麩跟碎米都殘留了靈氣, 拿回去養雞可是好東西, 她可舍不得丟掉。

舂好的大米也就三十來斤, 葉青提溜著回去也不怎麽顯眼, 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村民,看了看她手裏拎著的麻袋, 也沒有多嘴詢問。

主要是葉青住在了鄒阿婆家裏,這事兒大家都清楚。

鄒阿婆是烈屬,每個月公社那邊都有固定的撫恤金下發, 所以老太太家裏肯定是不缺糧食的。

一個孤寡老太太日子過得這麽好, 當然惹人眼,也不是沒人打過老太太手裏錢的主意, 像濫賭又好吃懶做的趙麻子,就曾經摸進老太太家裏想要偷東西。

但這貨進了一趟老人家屋子,啥東西也沒摸著,反而被知道了消息的伍大隊長叫人給綁了,他爹趙老柱,在曬谷場當著整個屯裏人的面親手將這個二兒子狠狠毒打了一頓。

那個時候,趙麻子才知道,整個屯子裏,真正不能去招惹的,不是伍大隊長,而是那個盲人老太婆。

鄒阿婆家滿門忠烈可不是開玩笑的,因為靠山屯有這位老太君在此坐鎮,借著老太太這個烈士遺孀的名頭,這些年來靠山屯得到了不知道多少隱形好處,公社那邊也會不自覺地偏袒他們這個小屯子。

比如在收購任務豬上,收購站給他們的價會稍微給得高一點,還會在過磅的時候故意放水,對他們提前將生豬餵飽的事兒睜只眼閉只眼;

再比如在每年給糧倉交公糧的時候,其他村都會被要求必須老老實實排隊等待,但他們屯去了卻能明目張膽地走後門插隊;

甚至在抽查糧食質量的過程中,哪怕發現糧食曬得還不夠幹燥,也不會被糧站要求打回去重新曬幹了再送來,更從來沒存在過被收購員吃拿卡要的情況。

相比之下,其他生產大隊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每年到了糧食跟任務豬驗收的時候,從生產隊長到底下的社員,個個愁眉苦臉如臨大敵,不知道要吃多少憋才能把一年的辛苦勞動成果順利交上去。

因著這個緣故,整個屯子的人都對鄒阿婆格外敬重,生產大隊的幹部們,更是個個都盼著老太太能長命百歲,恨不得把鄒阿婆給供起來了。

趙麻子不知輕重闖進老太太家偷竊,偷老人家的錢也就罷了,就怕他把老太太給嚇出個好歹來!萬一人要是就這麽沒了,那罩著他們屯子這麽多年的吉祥物可就倒了!

所以伍大隊長極為憤怒,當場就把人給綁了,就連一貫溺愛老兒子的趙老柱,都當著全屯人的面楞是打斷了好幾根棍子,把趙麻子的腿都差點給打折了。

有趙麻子的這個案例在,屯子裏再沒有那不知道輕重的敢去打老太太的主意。

可以這麽說,在靠山屯這個生產大隊,不管外頭鬧得有多腥風血雨,也不會有人不開眼舞到鄒阿婆跟前來,在鄒阿婆這兒,永遠會是波瀾不驚的避風港。

葉青剛開始選擇住到鄒阿婆家那會兒,並不知道這位老太太在屯子裏是這麽特殊的存在,也是在後來了解到了老太太家裏的過往後,才慢慢琢磨出味兒來。

難怪村裏以前來過那麽多知青插隊,大隊長都沒往老太太家裏頭安插過人,而且這一回安排人的時候,也一直在強調住進去的人必須要照顧老太太的飲食起居。

葉青非常懷疑,伍大隊長極有可能是受到了錦鯉女主那莫名其妙的氣運所影響,才會破例做了這麽個安排。

畢竟老太太原本就被顧家照顧得很好,就算不安排知青來當住家保姆,老太太的日常生活也完全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這個到鄒阿婆家裏來居住的機會,原本其實應該是伍大隊長留給殷霜的。

可誰讓殷霜沒能領悟這其中的意味,接不住這份好運呢?

她不想在屯子裏起早貪黑地上工的同時,還要給一個七十來歲的老人家當免費保姆,所以把這個最好的居住環境,白白讓給葉青了。

葉青這幾天在鄒阿婆家住得挺好的,老太太很精明也很開通,絕對不會瞎指手畫腳東管西管。

飯好了她就出來吃,晚上到時間了就洗漱上床睡覺,白天沒事兒就把她那個女紅筐子給翻出來,偷摸著把那千層底拿出來納鞋底勾鞋面兒。

雖然看不見,但她一點點慢慢地摸索捯飭,別說,做出來的老棉鞋針腳還挺細密。

葉青一開始甚至都沒意識到,老太太那是在給她做鞋,直到一個月後老人家把那棉鞋拿出來讓葉青比對一下看看合不合腳,她才知道那老棉鞋竟然是老人家專門給她做的。

當然,那是後話。

眼下葉青才來屯子裏不到一個星期,老太太給葉青提供住所,葉青則每天晚上會給老阿婆針灸治眼睛,兩人算是各取所需彼此依賴,加上又都有在申城生活過的經歷,性格上也十分合得來,所以相處得很是融洽。

晚上葉青用新米蒸了一大盆飯,配上炒的酸辣土豆絲和酸菜炒雞蛋,簡單的一頓飯卻格外美味,平時吃得不算多的老太太,楞是把一大碗米飯都給吃光了。

家裏有沒有大白米老太太心裏是有數的,但是她也沒問葉青這麽好吃的精米是從哪兒弄來的。

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鄒阿婆深谙這個道理,不管是對屯子裏的人,還是對葉青,她一直秉承著這個做人準則。

因為吃撐了,老太太就不能早早上床睡,得去外頭溜達溜達消消食。

她也不用葉青送,自己拄著個拐杖慢慢摸索著就往顧家去了,說是要去看看臥床養胎的顧衛西。

顧家就在隔壁,離鄒阿婆家的籬笆小院不到二十米,老太太平日裏又是走慣了這條路的,哪怕看不見也能輕而易舉地摸過去,所以葉青也就沒去管。

她把廚房收拾幹凈後,給老母雞餵了一些糠麩和碎米,然後就去了老木匠家。

上次買的那三個木箱子葉青很滿意,所以她想找老木匠打一張書桌以及一個大點的泡澡桶。

是的,葉青是到了靠山屯才知道,她以前看小說印象裏東北人洗澡就去公共澡堂子的概念,其實是錯的。

六七十年代,東北也只有城鎮才有公共澡堂子,農村裏面是沒有的,所以大部分人冬天是不洗澡的,甚至有一些邋遢的農民,一整年可能都洗不了一個澡。

這對於葉青這個純正的南方人而言,簡直是炸裂的,她無法想象,屯子裏的人每天起早貪黑在地裏面忙活,身上汗流浹背不說,還沾染了無數的稻谷粉塵,晚上回去之後竟然能做到不洗澡,就這麽胡亂洗把臉就躺床上睡覺,到底是怎麽睡得著的?

葉青來靠山屯幾天了,每天都在為洗澡的這個問題發愁,這幾天她都是睡前用盆裝了熱水擦拭身體,可這實在是不得勁兒,她感覺自己身上能搓出好幾斤泥了,再不好好洗個澡,她怕是要瘋。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找老木匠給她弄個成人能坐進去的泡澡桶,解決她來到北大荒遇到的最大難題。

除此之外,廂房那邊雖然盤好了火炕,但卻缺一張桌子。

雖然她買的木箱子放在炕上也能湊合著當桌子使,可是得盤著腿坐著,時間長了腳容易麻,而且箱子搬來搬去的也麻煩,不如直接做一張小書桌擺在窗戶邊上來得方便。

上回葉青來的時候,老木匠一家都去上工了,根本沒碰上面,這回倒是都在家,因為上次葉青一口氣買了三只木箱子,出手相當闊綽,所以她一登門,老木匠一家對她都格外熱情。

在葉青說出要定制的物件後,老木匠也很欣然地就應允了,並且在葉青表示願意稍微多加點辛苦費後,對方拍著胸脯保證三天內肯定幫葉青把她要的東西趕制出來。

葉青可太需要一個這麽上道的老師傅了,只要能盡快拿到她要的洗澡桶,讓她先付錢都成。

不過這時候的人還挺淳樸,葉青都打算先給錢了,這老木匠卻不肯收,非要等東西做出來葉青驗收合格了再說。

得到滿意答覆,葉青喜滋滋地回了家,然後就開始琢磨要在她住的廂房後面搭個簡易洗澡棚的事兒了。

搭棚子對葉青而言其實並不難,她有異能在手,只要釘個大框架,然後讓藤蔓順著架子不停往上爬就行。

藤蔓多鋪展上幾層,讓枝葉圍得密不透風,就能起到保溫隔熱遮陽避雨的作用了。

不過這個方案很快就被葉青自己斃掉了。

修補院子裏的籬笆時她可以圖省事用這個辦法,因為籬笆不起眼,而且籬笆上會長植物本來也正常,所以基本上不會惹人註意。

可要是她在屋後面搞個洗澡棚還這麽整,那麽大一叢藤條拔地而起,還專門繞著她那洗澡棚生長,就跟受過訓練似的指哪打哪兒,明眼人都知道不正常好麽?

所以葉青也就只敢在自己腦子裏想想,後面覺得還是得找隔壁那位顧大叔咨詢一下。

於是葉青就又去了顧家,正好順便一道把鄒阿婆給接回來。

顧家的房子就要比鄒阿婆家大了許多,正屋就有三間,正屋後面兩側還有東西廂房,前面院子裏的廚房和雜物間都是正兒八經的屋子,不像鄒阿婆家的廚柴房都是外搭出來的。

三間正屋,顧振興夫妻倆住在正中間的主屋,兩邊一間是大兒子顧衛東的臥室,一間是如今顧衛西夫妻倆的婚房,後面兩間廂房,則是小兒子和小女兒住著。

顧嬸子是個勤快人,一大家子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她每個屋都給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凈凈,比起之前葉青去過的大隊長家的青磚瓦房還要利索。

既然要找人幫忙,葉青也沒空著手上門。

她拿了一盒之前她從申城帶來的香皂,這玩意兒她一共買了五塊,當時收拾行李的時候,宋春華看到那一堆的香皂還教育了她一頓。

香皂這東西在鄉下不常見,鎮上的供銷社也沒得買,所以葉青把東西一拿出來,立馬就吸引了顧嬸子還有顧衛西母女倆的眼球。

這香皂不管是從外形還是從氣味兒,都比農村用的臭胰子高檔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要是女人就很難抗拒它的誘惑力。

不過顧家這對母女都是很本分的人,哪怕對這個香皂非常喜愛,也堅決不肯收葉青給的東西。

葉青只得解釋道:“嬸子,我那兒還有呢,再說我家就是申城的,如果我缺這個東西用了,找我朋友幫忙郵寄幾塊過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而且,我這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其實是專門來找顧大叔幫忙的,您要是連這點東西都不肯收,那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話說到這份上,苗翠蘭才把東西給收了。

顧振興趕緊道:“閨女你有啥事就直說,甭管跟你叔客氣。”

葉青忙把她想在廂房後面搭個洗澡間的事兒說了。

顧振興立馬就笑了:“就這點事兒,也值當你拿塊香皂來才敢開口啊?不就是想弄個保溫棚嘛,這個簡單得很,回頭我給你弄點木頭打四個柱子,上面用幹稻草搭個頂棚,周圍再用地膜繞上幾圈就行了。”

這話倒是讓葉青楞住了:“地膜?您是說塑料地膜嗎?咱這兒能買得到塑料地膜?”

顧振興聽了這話頓時直樂呵:“瞧你這話說的,咱們這兒又不是與世隔絕了,還能沒這玩意兒?開春那會兒,育稻種搭大棚做秧田可都得用這農用地膜呢,用來保溫催芽杠杠的。”

用地膜來來搭建大棚育種催芽,確實是最合適也最便捷,但葉青是真沒想到,北大荒農村七十年代初就已經農用地膜普及了。

有這個好東西,那葉青當然同意啊,雖然地膜搭棚子是簡陋了點,但是葉青可一點都不嫌棄。

只要等洗澡間搭建好了,裏面還不是她想怎麽改造就怎麽改造嘛,到時候她偷偷在棚子裏面用藤蔓裹得嚴嚴實實的,絕對保溫又舒適,什麽時候想泡澡都不是問題。

和顧振興約好了搭棚子的時間,葉青就歡歡喜喜地領著鄒阿婆回去了。

等回了家,她照例給老太太做針灸治療,然後才坐在廂房的炕上,點著昏暗的煤油燈,拿出紙筆來開始寫信。

靠山屯暫時還沒全屯通電,只有曬谷場那邊才拉了一根電線,並接通了廣播喇叭,其他地方都是沒電的,只能用蠟燭或者煤油燈照明。

鄒阿婆看不見,家裏根本用不上照明燈,所以葉青這煤油,還是從顧家討要來的。

來靠山屯也有幾天了,她準備給宋春華、陳友德還有那位機械廠的采購員趙永飛各寫一封信報個平安。

三封信,給宋春華的最厚,給趙永飛的最薄,楞是寫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寫完。

廂房的土炕也烘烤了四五天了,幹得也快差不多了,葉青打算盡快搬到廂房這邊來自己睡,不然每天早上鄒阿婆四五點醒來之後都不敢翻身,怕弄出動靜來吵到她。

不過,天氣眼看著就要轉涼了,這幾天她都是跟鄒阿婆睡,被子也是蓋的老阿婆的,如果要搬到廂房來住,她就得盡快準備自己的褥子和棉被了。

所以葉青打算去鎮上一趟,一方面得把她寫的這幾封信給寄出去,另一方面,還得想辦法弄些棉花回來,然後找人幫忙做厚棉被跟棉襖備冬。

於是,隔天葉青就去找了大隊長請假。

正巧大隊長那邊剛把靠山屯衛生站的申請材料準備好,要去一趟公社,就說順便載葉青去鎮上一趟。

不用自己走路,葉青當然是求之不得,畢竟靠山屯這邊距離鎮上有五六公裏路程,還是稍微有點遠的。

把她送到鎮上,大隊長騎著二八大杠就走了,葉青也沒問他辦完事兒啥時候折返,估摸著她想再搭順風車回屯子裏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先去辦自己的事兒,怎麽返程等回頭再說。

這個鎮子叫青山鎮,鎮上只有幾個簡陋的店鋪,食品站、供銷社、郵局、農技站、派出所以及汽車站,一條街望過去,幾乎一眼就能看得到頭。

幾個公社十幾個生產大隊都圍著這個青山鎮生活,數萬人的日常必需品,都要從這個小鎮購買。

但葉青去供銷社還有食品站裏面轉悠了一圈,一時間打擊巨大。

原本她在申城看那些供銷社和百貨大樓的物品就覺得已經夠落後了,但到了青山鎮才發現,這裏的商店很多櫃臺都是空的,根本湊不齊幾個貨架櫥窗。

果然是有錢都沒地兒花。

葉青轉悠了一圈,一件東西也沒看上,於是只好拿著自己那三封信去了郵局。

到郵局寄信,裏面那郵遞員不是很耐煩,丟出來了三個信封讓她自己填。

但這裏面涉及到了郵政編碼,葉青哪兒知道申城的郵政編碼是什麽,看了那郵遞員一眼,她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大把花生遞了過去。

這花生還是葉青早前在畬山給那幫松鼠催化時截留下來的,她留了幾斤,原本是打算帶在火車上當零嘴吃打發時間的,但是後來火車上發生了太多事兒,花生她壓根沒機會拿出來吃。

這回到鎮上來寄信,考慮到在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加上這個年代八大員都有點不好惹,怕在郵局碰釘子,她就預先往自己挎包裏揣上了幾把花生。

果然,出門在外要想吃得開,那就得禮多人不怪,葉青這一大把花生掏出來,那個郵遞員瞄了一眼後,臉上那不耐煩的神色頓時緩和了不少,還主動問她:

“不是要寄信嗎?是哪兒有問題?”

然後在葉青提出不知道郵政編碼後,這位郵遞員拿出來一本厚厚的冊子出來,快速幫葉青翻找到了申城那邊各個區的郵政編碼。

三封信,分別貼上八分的郵票,再把信封口一黏,蓋上戳往郵筒裏一丟,這信就算是投遞出去了,至於要多久才能到,那誰也沒個準。

不過,看了那郵遞員給她信封上貼的郵票,葉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這十年特殊時期,可是發行了不少紅色郵票,眼下這些郵票看著不起眼,但到二三十年後,這玩意兒有一段時間可是被炒出了天價。

葉青沒有集郵愛好,對郵票的收藏種類她也完全不了解,只隱隱約約地知道有幾張特殊的紅色郵票,單張曾經價值申城一套房。

反正現在也在郵局了,她手裏頭如今也不差這點錢,所以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她就又湊到了郵局的櫥窗口,問道:

“同志,請問您這兒的郵票可以單獨購買嗎?我能買點回去留著下次寫信的時候用嗎?”

葉青想著,這年頭各公社和生產大隊離鎮上這麽遠,交通又不便利,大部分人要來一趟郵局都不容易,肯定有人是把郵票和信封買回去,有寫信的需求時就寫好信等郵遞員路過村裏的時候順帶著給捎上帶走的。

所以她要求單獨買點郵票,應該也並不奇怪吧。

許是真拿人手軟,看在前面那一把花生的份上,這個郵遞員大姐沒對葉青翻白眼,只問她:“你要買多少?”

葉青瞄了那大姐一眼,試探著問道:“你們郵局現在正在發行的郵票有多少種啊,我能挨個都買上一套嗎?”

那郵遞員大姐一楞,當場就直白地戳穿了葉青找的蹩腳借口:

“你買這個郵票不是想寫信用,是打算拿來集郵吧?”

“郵局裏近三年發行的郵票都有,不過這些都很常見的,你收集這玩意兒沒用,不值幾個錢。”

葉青頓覺尷尬,虧得她還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以為自己撒的那個謊很高明呢,沒想到一眼就被人給看穿了。

不過看這個郵遞員表情很淡定,說明這個時代的集郵愛好者很常見,葉青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了,大大方方點頭道:

“對,我有點收集癖好,就喜歡集郵,值不值錢的倒是其次,主要是來了郵局不買幾張郵票我心裏面就不得勁兒,您看看咱郵局都有哪些種類的票,都給我來一份唄,放心,錢不是問題。”

葉青這話,倒是讓這個郵遞員大姐的表情頓了頓。

她也沒再啰嗦勸誡,青山鎮這樣的小郵局,每天來寄信的人屈指可數,郵局裏面不知道堆了多少郵票在那兒積灰呢,現在有人願意買,她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她忙從郵局的展櫃底下,把早兩年發行,到現在已經過時的幾版郵票都給翻了出來:

“這些套票你確定都要嗎?”

葉青立馬點頭如搗蒜:“對,麻煩您都給我拿一套!”

那郵遞員立馬開始數手裏這些票的張數,然後口算特別利索,把那些郵票清點完畢後,就立馬對葉青道:

“一共是十二塊三毛六,你自己算算面額,看有沒有錯。”

葉青哪兒還會算這個啊,反正大差不差的,花這點錢就能一下子拿到上百枚紅色郵票,她掏錢可是掏得極為幹脆,畢竟這玩意兒將來的升值前景可是十分可觀的。

葉青趕緊把錢遞給對方,然後把郵票整整齊齊夾在本子裏,再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挎包裏。

郵票的收藏價值高不高,取決於郵票的品相,有指紋有折痕有臟汙,可都是會影響它的售價的,所以葉青一點也不敢大意。

買到郵票,葉青就準備去農技站看看,誰知她這邊才要走呢,裏面那位郵遞員大姐,忽然又叫住了她:

“哎,小同志,你集郵有什麽特殊要求沒有?以前發行的那些老版本你要不要啊?”

葉青頓時一楞,明白這位大姐的意思後,她猛地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驚喜地回過頭去。

看出葉青有想要的意思,這位大姐也不在裏面坐著了,直接走出來並且把門給帶上,就沖著葉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

見這個陌生大姐往大街上走,葉青心裏有些警惕,但是抵不過老版本郵票的巨大誘惑,加上她對自己的自保能力心裏還是有底的,所以略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跟了上去。

讓葉青沒想到的是,這位大姐竟然領著她來到了農技站,並且還沖著站點裏面的一個中年男人索要鑰匙。

那男人從褲兜裏扯了一串鑰匙扔過來,那大姐就又帶著葉青繞到了農技站的後面。

葉青這才發現,鎮上這些店鋪門面的背後,就是青磚黑瓦的住宅小院子。

這位郵局大姐來到那個院子門口,打開了一扇有些生銹的鐵柵欄門,見葉青表情似乎有些緊張,反應過來後趕緊解釋道:

“這裏是我家,剛剛農技站那個,是我老公,我找他拿鑰匙開門。你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去把冊子取出來。”

說著,這位大姐就進了院子打開了一個屋子走了進去,沒多久就抱著一本冊子出來了:

“這個是我從進郵局工作開始攢的郵票,基本上這十多二十年市面上發行過的郵票,我這兒都有,估摸著得有四五百張,你如果想要的話,這一整本冊子算兩百塊,要的話你就拿走。”

這話聽得葉青心下狂跳不已。

她趕緊把冊子翻開,等看清楚這裏面都有些什麽郵票後,她驚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實在是這個冊子裏面郵票,真的太齊全了,從建國初的紀字頭郵票,到後面的特6、魯迅紀念票、樣板戲、再到早幾年開始的紅色詩詞,每一版無一缺漏,甚至連發行時間,郵票名字及紀念意義等等都做了清晰的備註。

更為重要和誇張的是,葉青還在裏面看到了幾張特殊的郵票,那就是葉青一個外行都有所耳聞的“江山紅橫版”“勝利”“大片紅豎版”以及“黑題詞”這四張。

這幾張郵票涉及到錯版等原因,在發行當天就重新又全部召回去銷毀了,市面上基本上沒流通,所以後世那些為數不多流出來的真品,受到了無數集郵愛好者的追逐,價格一路持續高漲,在拍賣行一度拍出單張直逼申城一套房的天價。

葉青是真沒有想到,不過是隨意給出的一把花生,竟然讓她無心插柳,被天降的這麽大一塊餡餅給砸中了!

從這本冊子她就看得出來,面前這位大姐對集郵有多專業和熱愛,相比之下,她就是一個低級的毫無感情的投機者,跟這位大姐高下立判。

葉青頓覺不自在,甚至覺得她根本不配擁有一本這麽高級的集郵冊子,她擡起頭來訕訕地看向這位大姐:

“這——大姐,這本集郵冊做得這麽精致詳細,一看就知道您花了很多心思,這是您的心頭好吧?那我哪兒好意思奪您所好啊。”

這位郵局大姐倒也是個直性子,直接就對葉青道:

“我不跟你繞彎子,我家裏兒子快要結婚了,我跟我老公手頭錢不趁手,正在著急籌錢。”

“剛剛你買郵票我就看出來了,你應該是外地來的下鄉知青嗎?而且看你出手還挺闊綽的,家裏頭條件應該還不錯,不然不會有閑錢玩集郵。”

“你就說這冊子你要不要吧,要的話你就拿走,我這翹班來給你取這個,可不能耽擱太久,你就幹脆一點給句準話。”

見這位大姐是真想要將這本冊子出手變現,葉青頓時把她心裏面那絲愧疚給收了回去。

這可是人家求著她買的,她這也算不得趁人之危吧?

葉青將這本冊子從頭看到尾,隨便粗略估算了一下,整本冊子如果按照郵票的面值來看,總價應該在六七十塊錢。

但這玩意兒,也不能完全按照郵票的面值來計算,如果不是這位大姐自己是郵遞員具有職業方面的便利,其他人是很難湊出這麽完整的一套新夏國郵票發展史的。

尤其是那裏面還有那四張未正式發行的特殊郵票,毫不誇張的說,兩百塊把這本冊子買下來,將來能給她帶來的回報可是成本的幾十甚至幾百萬倍。

葉青也是個做事極為幹脆利落的人,這個冊子她確實是看上了,而且既然知道買下來穩賺不賠,那她就沒有白白把這麽好的掙錢機會推出去的道理。

她立馬就點頭應道:

“大姐,你要是真打定主意了要賣,那我就買了!但我今天出來得倉促,身上沒帶這麽多錢,這冊子您能不能幫我保管兩天,我把錢準備好之後,再來鎮上找你來取?”

兩百塊葉青身上還真有,她那些錢都在身上穿著呢,但這年頭別說是農村了,就是城裏面,正常人也沒有誰上個街就隨隨便便揣幾十張大團結的,所以葉青留了個心眼,沒說當場就給錢。

但郵局大姐得了葉青這個肯定答覆後,懸著的那顆心頓時就落了地。

她爽快地點頭笑道:“那當然沒問題,這冊子我給你留著就是,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轉手賣給別人。”

“不怕你笑話,就這玩意兒,不懂行的是壓根不會明白它的價值的,要是知道我開價兩百塊,怕是得以為我想錢想瘋了。”

“所以我要找到個合適的買家也不容易,能遇到你這樣大方又識貨的,已經算是我走了狗屎運了。”

這倒是實話,別說是青山鎮,就是放眼整個蛟潭縣,要找到肯花兩百塊來集郵的,估計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如果葉青不要,三五年內這本冊子絕對要砸在這位大姐手裏了。

許是看葉青也是個好說話的,這位大姐收起了往日的眼高於頂,對葉青態度那叫一個熱情和善:

“我叫徐獻珍,你叫啥啊大妹子?”

葉青報了自己的名字,這位大姐又問道:

“要是下次再有新版郵票發行,你還要不要?要的話到時候我私下給你留一套,你什麽時候上鎮上來了,只管來找我就行,你看怎麽樣?”

葉青當然求之不得了,這時期的郵票,不管是哪個版本,升值空間都很大,她難道還會嫌掙的錢多了不成?

跟徐獻珍又閑聊了幾句,這位大姐見出來的時間太久了,再嘮嗑下去就要耽擱正事兒了,這才心急火燎地鎖上門回郵局去,葉青也重新繞回了前面農技站。

她可沒忘記自己來鎮上還有另外一件重要事——買棉花種子。

但讓葉青沒想到的是,北大荒的農技站裏面,竟然沒有棉花種子買!

這可真是讓葉青當場傻了眼。

“棉花種子?買這玩意兒幹哈?咱們這兒也不興種這玩意兒啊,不說產量高不高,就是種不種得活都是問題,小同志你是哪個公社的啊,誰讓你來買這東西的?”

徐嫻珍的丈夫,也就是農技站的負責人,一聽說葉青要買棉花種子,也是一頭問號,看葉青的眼神跟看外星人似的。

葉青這才意識到她似乎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常識性錯誤。

因為在她的印象裏棉花在邊疆能種,南方也能種,所以她就想當然地以為,這種植物不挑地域跟氣候,哪兒都可以生長。

但現在,現實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讓她意識到之前的自以為是有多可笑。

沒有棉花種子,她就沒法種植出棉花,那她的棉被從哪兒來?

自從覺醒異能開始,從來都是運籌帷幄,沒受過什麽挫折也鮮少失誤的葉青,這會兒人都麻了,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她聳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就準備離開。

結果才走到門口呢,就跟一個人險些撞了個滿懷。

一看到來人,農技站裏面徐大姐的老公倒是笑了:

“喬教授您來得正好,這兒有個小姑娘,說要買棉花種子,我這兒可沒這玩意兒,但您是省農科的,應該有辦法能搞得到。”

進來的是個戴著草帽穿著一身臟衣服一副剛下地農民打扮的中年男人,聽到農技站負責人的話後,立馬就朝著葉青這邊看了過來:

“棉花種子?買這個做什麽?”

葉青聽到剛剛徐姐老公提到了“教授”“省農科”之類的字眼,心下對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隱隱有了一些猜測,忙解釋道:

“您好,我是靠山屯的,開了一塊荒地,村裏人說種不了莊稼,我就想嘗試看看能不能種點別的,正好村裏家家戶戶都缺棉花,要是能試種成功,就能解決大家冬天保暖的問題了。”

中年男人對葉青的這個解釋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目光落在葉青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問了一句:

“你是南方人吧?聽你的口音,江浙滬的?”

葉青一楞,她尋思著她好像也沒有口音吧?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能聽得出她是從江浙滬來的?

而且,她是從哪兒來的,好像不是重點吧?

葉青無奈道:“對,我是申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申城”這個地名觸動了對方的某些開關,這位中年男人眼神變了變,對葉青的態度竟然溫和耐心了不少:

“棉花種子我能給你弄來,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玩意兒在蛟潭縣種植不了,棉花只適合在熱帶亞熱帶和暖溫帶生存,咱們這兒緯度高、氣溫低、熱量不足,滿足不了它的生長需求,你如果想要把你的那塊荒地的最大價值發揮出來,那我勸你趁早放棄種棉花這個想法吧。”

對這一點,葉青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您說種不了,是現有的品種達不到條件嗎?那為什麽不想辦法培植抗旱抗凍品種呢?農業要發展,固步自封思維定式是不行的,怎麽創新怎麽突破才是關鍵,還沒嘗試就怕這怕那,那永遠只能在原地踏步了。”

如果誰都因為有點困難就放棄,那就不會有雜交水稻之父了,袁老的畢生研究,就是從第一株天然雄性不育水稻植株開始的。

葉青這話,讓這位喬教授渾身一震,他確實是沒想到,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孩,竟然能說出這麽有哲理深度的一番話。

這段時間他們的實驗這段時間一直都處在瓶頸狀態無法突破,整個團隊都陷入了自我懷疑中,但剛剛葉青的話,卻讓他如醍醐灌頂一般,腦子裏忽然湧上來好幾個靈感。

顧不得逗留,甚至忘記了自己本來是上農技站取藥的,這位喬教授轉過身就激動地往外走,只丟給葉青一句“棉花種子過幾天給你”,竟然就騎著二八大杠跑了。

見葉青滿臉的困惑,徐姐的老公忙笑著解釋道:

“剛剛那位喬教授,是省裏面農科所的,帶了個團隊在部隊農場那邊專門開了一片試驗田搞項目研究,專門做什麽基因遺傳工程,反正我這文盲也聽不懂,只知道挺厲害的,你放心,他既然答應你了會給你棉花種子,肯定就不會食言,過幾天你再到鎮上來一趟就是。”

本來葉青還有些漫不經心的,聽到“基因遺傳工程”這個熟悉的詞匯,她心下卻猛地一動。

又是教授,又帶團隊搞研究,還是搞基因遺傳工程項目的,再加上這位喬教授在聽到她提及申城時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異樣,葉青腦子裏驀地閃過一個詭異的念頭。

這個喬教授,該不會認識她那個師公韓亞博吧?

葉青暗暗搖頭,趕緊把這個荒謬的想法甩出了自己的腦子。

沒買到棉花種子,葉青只能暫時將希望寄托在這位喬教授身上,看時間也不早了,她就準備回靠山屯去。

回去沒了順風車可搭,葉青只能靠自己的雙腿走回去,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回到了屯子裏。

結果沒想到她才到村口,還沒顧得上喘氣呢,就看到老支書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兒急匆匆地從地裏跑了回來。

看到她站在村口,老支書頓時眼前一亮,邊往屯子裏面跑,邊沖著她喊:

“葉知青,快!去地裏面!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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